卷二十 越語上 - 勾踐滅吳 #
越王句踐棲於會稽之上，1乃號令於三軍2曰：“凡我父兄昆弟及國子姓，3有能助寡人謀而退吳者，吾與之共知越國之政。”4大夫種進對曰：“臣聞之賈人，5夏則資皮，6冬則資絺，7旱則資舟，水則資車，以待乏也。夫雖無四方之憂，然謀臣與爪牙之士，不可不養而擇也。譬如蓑笠，時雨既至必求之。今君王既棲於會稽之上，然後乃求謀臣，無乃後乎？”8句踐曰：“苟得聞子大夫之言，何後之有？”執其手而與之謀。
遂使之行成於吳，9曰：“寡君句踐乏無所使，使其下臣種，不敢徹聲聞於天王，10私於下執事曰：寡君之師徒不足以辱君矣，11願以金玉、子女賂君之辱，請句踐女女於王，12大夫女女於大夫，士女女於士。越國之寶器畢從，寡君帥越國之衆，以從君之師徒，唯君左右之。13若以越國之罪爲不可赦也，將焚宗朝，14系妻孥，15沈金玉於江，16有帶甲五千人將以致死，乃必有偶。17是以帶甲萬人事君也，18無乃即傷君王之所愛乎？與其殺是人也，寧其得此國也，其孰利乎？”19
夫差將欲聽與之成，子胥諫曰：“不可。夫吳之與越也，仇讎敵戰之國也。三江環之，民無所移，20有吳則無越，有越則無吳，21將不可改於是矣。22員聞之，陸人居陸，水人居水。夫上黨之國，23我攻而勝之，吾不能居其地，不能乘其車。24夫越國，吾攻而勝之，吾能居其地，吾能乘其舟。此其利也，不可失也已，君必滅之。失此利也，雖悔之，必無及已。”25
越人飾美女八人納之太宰嚭，26曰：“子苟赦越國之罪，又有美於此者將進之。”太宰嚭諫曰：“嚭聞古之伐國者，服之而已。今已服矣，又何求焉。”夫差與之成而去之。27
句踐說於國人28曰：“寡人不知其力之不足也，而又與大國執仇，29以暴露百姓之骨於中原，此則寡人之罪也。寡人請更。”30於是葬死者，問傷者，養生者，吊有憂，賀有喜，送往者，迎來者，去民之所惡，補民之不足。然後卑事夫差，宦士三百人於吳，31其身親爲夫差前馬。32
句踐之地，南至於句無，33北至於御兒，34東至於鄞，35西至於姑蔑，36廣運百里。37乃致其父母昆弟而誓之曰：“寡人聞，古之賢君，四方之民歸之，若水之歸下也。今寡人不能，將帥二三子夫婦以蕃。”38令壯者無取老婦，令老者無取壯妻。女子十七不嫁，其父母有罪；丈夫二十不娶，其父母有罪。39將免者以告，40公令醫守之。41生丈夫，二壼酒，一犬；生女子，二壼酒，一豚。42生三人，公與之母；43生二人，公與之餼。44當室者死，三年釋其政；45支子死，三月釋其政。46必哭泣葬埋之，如其子。令孤子、寡婦、疾疹、貧病者，納宦其子。47其達士，絜其居，48美其服，49飽其食，50而摩厲之於義。四方之士來者，必廟禮之。51句踐載稻與脂於舟以行，52國之孺子之遊者，無不餔也，無不歠也，必問其名。53非其身之所種則不食，非其夫人之所織則不衣，十年不收於國，民俱有三年之食。54
國之父兄請曰：“昔者夫差恥吾君於諸侯之國，今越國亦節矣，55請報之。”句踐辭曰：“昔者之戰也，非二三子之罪也，寡人之罪也。如寡人者，安與知恥？請姑無庸戰。”56父兄又請曰：“越四封之內，親吾君也，猶父母也。子而思報父母之仇，臣而思報君之仇，其有敢不盡力者乎？請復戰。”句踐既許之，乃致其衆而誓之曰：“寡人聞古之賢君，不患其衆之不足也，而患其志行之少恥也。57今夫差衣水犀之甲者億有三千，58不患其志行之少恥也，而患其衆之不足也。今寡人將助天滅之。59吾不欲匹夫之勇也，60欲其旅進旅退。61進則思賞，退則思刑，如此則有常賞。進不用命，62退則無恥，63如此則有常刑。”果行，國人皆勸，父勉其子，兄勉其弟，婦勉其夫，64曰：“孰是君也，而可無死乎？”65是故敗吳於囿，66又敗之於沒，67又郊敗之。68
夫差行成，曰：“寡人之師徒，不足以辱君矣。請以金玉、子女賂君之辱。”句踐對曰：“昔天以越予吳，而吳不受命；今天以吳予越，越可以無聽天之命，而聽君之令乎！吾請達王甬句東，69吾與君爲二君乎。”70夫差對曰：“寡人禮先壹飯矣，71君若不忘周室，而爲弊邑宸宇，72亦寡人之願也。君若曰：‘吾將殘汝社稷，滅汝宗廟。’寡人請死，餘何面目以視於天下乎！”越君其次也，73遂滅吳。
卷二十一 越語下 #
范蠡進諫句踐持盈定傾節事 #
越王句踐即位三年而欲伐吳，74范蠡進諫曰：“夫國家之事，有持盈，75有定傾，76有節事。”77王曰：“爲三者，奈何？”對曰：“持盈者與天，78定傾者與人，79節事者與地。80王不問，蠡不敢言。天道盈而不溢，81盛而不驕，82勞而不矜其功。83夫聖人隨時以行，是謂守時。84天時不作，弗爲人客；85人事不起，弗爲之始。86今君王未盈而溢，87未盛而驕，88不勞而矜其功，89天時不作而先爲人客，90人事不起而創爲之始，此逆於天而不和於人。91王若行之，將妨於國家，靡王躬身。”92王弗聽。
范蠡進諫曰：“夫勇者，逆德也；93兵者，兇器也；94爭者，事之末也。95陰謀逆德，好用兇器，96始於人者，人之所卒也；97淫佚之事，上帝之禁也，98先行此者，不利。”王曰：“無是貳言也，吾已斷之矣！”99果興師而伐吳，戰於五湖，100不勝，棲於會稽。
王召范蠡而問焉，曰：“吾不用子之言，以至於此，爲之奈何？”范蠡對曰：“君王其忘之乎？持盈者與天，定傾者與人，節事者與地。”王曰：“與人奈何？”101對曰：“卑辭尊禮，102玩好女樂，103尊之以名。104如此不已，105又身與之市。”106王曰：“諾。”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，曰：“請士女女於士，大夫女女於大夫，隨之以國家之重器。”107吳人不許。大夫種來而復往，曰：“請委管龠屬國家，以身隨之，君王制之。”108吳人許諾。王曰：“蠡爲我守於國。”對曰：“四封之內，百姓之事，蠡不如種也。四封之外，敵國之制，立斷之事，種亦不如蠡也。”王曰：“諾。”令大夫種守於國，與范蠡入宦於吳。109
三年，而吳人遣之。110歸及至於國，王問於范蠡曰：“節事奈何？”111對曰：“節事者與地。唯地能包萬物以爲一，其事不失。112生萬物，容畜禽獸，然後受其名而兼其利。113美惡皆成，以養其生。114時不至，不可強生；115事不究，不可強成。116自若以處，117以度天下，待其來者而正之，118因時之所宜而定之。同男女之功，119除民之害，以避天殃。田野開闢，府倉實，120民衆殷。121無曠其衆，以爲亂梯。122時將有反，事將有閒，123必有以知天地之恆制，乃可以有天下之成利。124事無閒，時無反，125則撫民保教以須之。”126
王曰：“不穀之國家，蠡之國家也，蠡其圖之！”對曰：“四封之內，百姓之事，時節三樂，127不亂民功，不逆天時，128五穀睦熟，民乃蕃滋，129君臣上下交得其志，蠡不如種也。130四封之外，敵國之制，立斷之事，因陰陽之恆，順天地之常，131柔而不屈，132強而不剛，133德虐之行，因以爲常；134死生因天地之刑，135天因人，136聖人因天；137人自生之，天地形之，138聖人因而成之。139是故戰勝而不報，140取地而不反，141兵勝於外，福生於內，用力甚少而名聲章明，種亦不如蠡也。”王曰：“諾。”令大夫種爲之。142
范蠡勸句踐無蚤圖吳 #
四年，王召范蠡而問焉，143曰：“先人就世，不穀即位。144吾年既少，未有恆常，出則禽荒，入則酒荒。吾百姓之不圖，唯舟與車。145上天降禍於越，委制於吳。146吳人之那不穀，亦又甚焉。147吾欲與子謀之，其可乎？”對曰：“未可也。蠡聞之，上帝不考，時反是守，148強索者不祥。149得時不成，反受其殃。150失德滅名，流走死亡。有奪，有予，有不予，151王無蚤圖。夫吳，君王之吳也，王若蚤圖之，其事又將未可知也。”152王曰：“諾。”
范蠡謂人事至而天應未至 #
又一年，153王召范蠡而問焉，曰：“吾與子謀吳，子曰：‘未可也’。今吳王淫於樂而忘其百姓，154亂民功，逆天時；信讒喜優，155憎輔遠弼，156聖人不出，157忠臣解骨；158皆曲相御，莫適相非，上下相偷。其可乎？”159對曰：“人事至矣，天應未也，王姑待之。”王曰：“諾。”
范蠡謂先爲之徵其事不成 #
又一年，160王召范蠡而問焉，曰：“吾與子謀吳，子曰：‘未可也’。今申胥驟諫其王，王怒而殺之，其可乎？”161對曰：“逆節萌生。162天地未形，而先爲之徵，163其事是以不成，雜受其刑。164王姑待之。”王曰：“諾。”
范蠡謂人事與天地相參乃可以成功 #
又一年，165王召范蠡而問焉，曰：“吾與子謀吳，子曰：‘未可也’。今其稻蟹不遺種，其可乎？”166對曰：“天應至矣，人事未盡也，167王姑待之。”王怒曰：“道固然乎，168妄其欺不穀邪？吾與子言人事，子應我以天時；今天應至矣，子應我以人事。何也？”范蠡對曰：“王姑勿怪。夫人事必將與天地相參，然後乃可以成功。169今其禍新民恐，170其君臣上下，皆知其資財之不足以支長久也，171彼將同其力，致其死，猶尚殆。172王其且馳騁弋獵，無至禽荒；173宮中之樂，無至酒荒；肆與大夫觴飲，無忘國常。174彼其上將薄其德，民將盡其力，175又使之望而不得食，176乃可以致天地之殛。177王姑待之。”178
越興師伐吳而弗與戰 #
至於玄月，179王召范蠡而問焉，曰：“諺有之180曰：‘觥飯不及壺飧。’181今歲晚矣，子將奈何？”對曰：“微君王之言，182臣故將謁之。183臣聞從時者，猶救火、追亡人也，蹶而趨之，唯恐弗及。”184王曰：“諾。”遂興師伐吳，至於五湖。
吳人聞之，出而挑戰，一日五反。王弗忍，欲許之。185范蠡進諫曰：“夫謀之廊廟，失之中原，其可乎？王姑勿許也。臣聞之，得時無怠，時不再來，天予不取，反爲之災。贏縮轉化，後將悔之。186天節固然，187唯謀不遷。”188王曰：“諾。”弗許。
范蠡曰：“臣聞古之善用兵者，189贏縮以爲常，四時以爲紀，190無過天極，究數而止。191天道皇皇，日月以爲常，192明者以爲法，微者則是行。193陽至而陰，陰至而陽；194日困而還，月盈而匡。195古之善用兵者，因天地之常，與之俱行。196後則用陰，先則用陽；197近則用柔，遠則用剛。198後無陰蔽，先無陽察，199用人無藝，往從其所200剛強以御，陽節不盡，不死其野。201彼來從我，固守勿與。202若將與之，必因天地之災，203又觀其民之飢飽勞逸以參之。204盡其陽節、盈吾陰節而奪之。205宜爲人客，剛強而力疾；陽節不盡，輕而不可取。206宜爲人主，安徐而重固；陰節不盡，柔而不可迫。207凡陳之道，設右以爲牝，益左以爲牡，208蚤晏無失，必順天道，209周旋無究。210今其來也，剛強而力疾，211王姑待之。”王曰：“諾。”弗與戰。
范蠡諫句踐勿許吳成卒滅吳 #
居軍三年，吳師自潰。212吳王帥其賢良，與其重祿，以上姑蘇。213使王孫雒行成於越，214曰：“昔者上天降禍於吳，得罪於會稽。215今君王其圖不穀，不穀請復會稽之和。”王弗忍，欲許之。范蠡進諫曰：“臣聞之，聖人之功，時爲之庸。216得時不成，天有還形。217天節不遠，五年復反，218小兇則近，大凶則遠。219先人有言曰：‘伐柯者其則不遠。’220今君王不斷，其忘會稽之事乎？”王曰：“諾。”不許。
使者往而復來，辭愈卑，禮愈尊，221王又欲許之。范蠡諫曰：“孰使我蚤朝而晏罷者，非吳乎？與我爭三江、五湖之利者，非吳耶？夫十年謀之，一朝而棄之，其可乎？222王姑勿許，其事將易冀已。”223王曰：“吾欲勿許，而難對其使者，子其對之。”范蠡乃左提鼓，右援枹，以應使者，224曰：“昔者上天降禍於越，委制於吳，而吳不受。今將反此義以報此禍，吾王敢無聽天之命，而聽君王之命乎？”王孫雒曰：“子範子，先人有言曰：‘無助天爲虐，助天爲虐者不祥。’今吳稻蟹不遺種，子將助天爲虐，不忌其不祥乎？”225范蠡曰：“王孫子，昔吾先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，226故濱於東海之陂，227黿鼉魚鱉之與處，而蛙黽之與同渚。228餘雖靦然而人面哉，吾猶禽獸也，又安知是𬣡𬣡者乎？”229王孫雒曰：“子範子將助天爲虐，助天爲虐不祥。雒請反辭於王。”230范蠡曰：“君王已委制於執事之人矣。231子往矣，無使執事之人得罪於子。”232
使者辭反。233范蠡不報於王，擊鼓興師以隨使者，至於姑蘇之宮，不傷越民，遂滅吳。234
范蠡乘輕舟以浮於五湖 #
反至五湖，范蠡辭於王曰：“君王勉之，臣不復入越國矣。”235王曰：“不穀疑子之所謂者何也？”對曰：“臣聞之，爲人臣者，君憂臣勞，君辱臣死。昔者君王辱於會稽，臣所以不死者，爲此事也。今事已濟矣，蠡請從會稽之罰。”王曰：“所不掩子之惡，揚子之美者，使其身無終沒于越國。子聽吾言，與子分國。不聽吾言，身死，妻子爲戮。”范蠡對曰：“臣聞命矣。君行制，臣行意。”236遂乘輕舟以浮於五湖，莫知其所終極。
王命工以良金寫范蠡之狀而朝禮之，237浹日而令大夫朝之，238環會稽三百里者以爲范蠡地，239曰：“後世子孫，有敢侵蠡之地者，使無終沒于越國，240皇天后土、四鄉地主正之。”241
山處曰棲。會稽，山名，在今山陰南七里。吳敗越於夫椒，遂入越，越子保於會稽。在魯哀元年。 ↩︎
號，呼也。 ↩︎
號令三軍而言父兄昆弟者，方在危厄，親而呼之。國子姓，言在衆子同姓之列者。 ↩︎
知政，謂爲卿。 ↩︎
賈人，買賤賣貴者。 ↩︎
資，取也。 ↩︎
絺，葛也。精曰絺，粗曰綌。 ↩︎
後，晚也。 ↩︎
傳曰：“使種因吳太宰嚭以行成也。” ↩︎
徹，達也。 ↩︎
不足以屈辱君親來討也。 ↩︎
進女爲女。 ↩︎
左右，在君所用之。 ↩︎
爲將不血食也。 ↩︎
系，系也。死生同命，不爲吳所擒虜。 ↩︎
不欲吳得之。 ↩︎
偶，對也。 ↩︎
言赦越罪，是得帶甲萬人事君。 ↩︎
寧，安也。言戰而殺是萬人，與安而得越國，二者誰爲利乎？ ↩︎
環，繞也。三江，吳江、錢唐江、浦陽江。此言二國之民，三江繞之，遷徙非吳則越也。 案：“吳江”，公序本作“松江”。又發正卷二０：“水經注引郭璞曰：三江者，岷江、松江、浙江也。” ↩︎
言勢不兩立。 ↩︎
言滅吳之計，不可改易。 ↩︎
黨，所也。上所之國，謂中國。 ↩︎
言習俗之異。說雲：“吳是時未知以車戰，申公巫臣使其子狐庸教之。”昭謂：狐庸教吳，魯成公時也，至此哀元年，歷五公矣。非未知也，吳地勢自習水耳。 ↩︎
案：公序本作“亦無及已”。 ↩︎
上言“請大夫女女於大夫”，故因此而納美女於太宰嚭，以求免也。嚭，吳正卿，故楚大夫伯州黎之子。魯昭元年，州黎爲楚靈王所殺，嚭奔吳。唐尚書雲平王殺之，非也。 ↩︎
成，平也。 ↩︎
說，解也。 ↩︎
執，猶結也。 ↩︎
更，改也。 ↩︎
將三百人以入事吳，若宦豎然。 ↩︎
前馬，前驅在馬前也。 ↩︎
今諸暨有句無亭是也。 ↩︎
今嘉興御兒鄉是也。 ↩︎
今鄞縣是也。 ↩︎
姑蔑，今太湖是也。 ↩︎
言取境內近者百里之中。東西爲廣，南北爲運。 ↩︎
蕃，息也。 ↩︎
禮，三十而娶，二十而嫁。今不待禮者，務育民也。 ↩︎
免，免乳也。 ↩︎
醫，乳醫也。 ↩︎
犬，陽畜，知擇人。豚，主內，陰類也。 ↩︎
母，乳母也。人生三者亦希耳。 ↩︎
餼，食也。 ↩︎
當室，適子也。禮，父爲適子喪三年。 ↩︎
支子，庶子。 ↩︎
宦，仕也，仕其子而教，以廩食之也。 ↩︎
絜其館舍。 ↩︎
賜衣服也。 ↩︎
廩餼多也。 ↩︎
禮之於廟，告先君也。 ↩︎
稻，糜。脂，膏。 ↩︎
爲後將用之。 ↩︎
古者三年耕，必餘一年之食。 ↩︎
有節度也。 ↩︎
姑，且也。庸，用也。 ↩︎
少恥，謂進不念功，臨難苟免。 ↩︎
言多也。犀形似豕而大，今徼外所送，有山犀、水犀。水犀之皮有珠甲，山犀則無。億有三千，所謂賢良也，若今備衛士矣。 ↩︎
言夫差天所不與，故曰助天。 ↩︎
匹夫，輕儳要功徼利者。 ↩︎
旅，俱也。 ↩︎
離伍獨進也。 ↩︎
不畏戮辱。 ↩︎
言得一國之歡心。 ↩︎
孰，誰也。誰有恩惠如是君者，可不爲之死乎？ ↩︎
囿，笠澤也。在魯哀十七年。 ↩︎
沒，地名。 ↩︎
在哀二十年十一月，越圍吳。 ↩︎
甬，甬江。句，句章。達王出之東境也。 ↩︎
待之若二君。 ↩︎
言己年長於越王，覺差一飯之閒，欲以少長求免也。 ↩︎
宸，屋溜；宇，邊也。言越君若以周室之故，以屋宇之餘庇覆吳。 ↩︎
次，舍也。 ↩︎
句踐三年，魯哀元年也。 ↩︎
持，守也。盈，滿也。 ↩︎
定，安也。傾，危也。 ↩︎
節，制也。 ↩︎
與天，法天也。天道盈而不溢，盛而不驕。 ↩︎
與人，取人之心也。人道好謙，傾危之中，當卑辭尊禮，玩好女樂，尊之以名。 ↩︎
與地，法地也。時不至不可強生，事不究不可強成之屬。 ↩︎
陽盛則損，日滿則虧。 ↩︎
盛，元氣廣大時。不驕，不自縱弛。 ↩︎
勞，動而不已也。矜，大也。不自大其功，施而不德也。 ↩︎
隨時，時行則行，時止則止。 ↩︎
作，起也。攻者爲客。起謂天時、利害、災變之應。 ↩︎
人事，謂怨叛、逆亂之萌也。先動爲始。 ↩︎
未盈，國未富實而君意溢。 ↩︎
道化未盛而自驕泰。 ↩︎
未有勤勞而自大其功。 ↩︎
吳未有天災而欲伐之。 ↩︎
天應未至，人事不起，故逆於天而失人和也。 ↩︎
妨，害也。靡，損也。 ↩︎
德尚禮讓，勇則攻奪。 ↩︎
言害人也。 ↩︎
言賢者修其政德，而遠方附事之德不行，然後用武，故曰：“爭者，事之末也。” ↩︎
陰謀，兵謀也。勇爲逆德。 ↩︎
始以伐人，人終害之。 ↩︎
淫佚，放蕩。 ↩︎
貳言，陰謀、淫佚也。 ↩︎
五湖，今太湖。 ↩︎
已在傾危，故先問與人。 ↩︎
言當卑約其辭、尊重其禮以求平。 ↩︎
玩好，珍寶也。女樂，謂士女女於士，大夫女女於大夫。 ↩︎
謂之天王。 ↩︎
不已，謂吳不釋也。 ↩︎
市，利也，謂委管龠屬國家，以身隨之。 ↩︎
重器，寶器也。 ↩︎
委，歸也。屬，付也。管龠，取鍵器也。月令曰：“修鍵閉，慎管龠。” ↩︎
宦，爲臣隸也。 ↩︎
句踐以魯哀元年棲會稽，吳與之平而去之。句踐改修國政，然後卑事夫差，在吳三年，而吳人遣之，此則魯哀五年也。 ↩︎
欲更修政，故問節事。 ↩︎
爲一，不偏也。不失，不失時也。 ↩︎
受其名，受其功名也。利，謂萬物終歸於地。 ↩︎
物之美惡，各有所宜，皆成之以養人也。 ↩︎
物生各有時。 ↩︎
究，窮也。窮則變，生可因而成之。 ↩︎
若，如也。自如，無妄動也。 ↩︎
不先唱，待其來而就正之。 ↩︎
功，農穡、絲枲之功。 ↩︎
貨財曰府，米粟曰倉。 ↩︎
殷，盛也。 ↩︎
曠，空也。梯，階也。無令空日廢業，使人睏乏，以生怨亂，爲禍階也。 ↩︎
時，天時。事，人事。反，還也。閒，隙也。時還則祚在越，而吳事有釁隙也。 ↩︎
恆，常也。制，度也。 ↩︎
吳事無釁隙，天時未在越。 ↩︎
保，守也。 ↩︎
三樂，三時之務，使人勸事樂業。 ↩︎
從事有業，故功不亂。因時順氣，故不逆。 ↩︎
睦，和也。蕃，息也。滋，益也。 ↩︎
交，俱也。 ↩︎
陰陽，謂剛柔、晦明、三光盈縮、用兵利鈍之常數。 ↩︎
外雖柔順，內不可屈。 ↩︎
內雖強盛，行不以剛。 ↩︎
唐尚書雲：“言無德行虐習以爲常。”昭謂：德，有所懷柔及爵賞也。虐，有所斬伐及黜奪也。以爲常，以爲常法也。 ↩︎
死，殺也。刑，法也。殺生必因天地四時之法，推亡固存亦是也。 ↩︎
因人善惡而福禍之。 ↩︎
天垂象，聖人則之。 ↩︎
形，見也，見其吉凶之象。 ↩︎
因吉凶以誅賞也。 ↩︎
敵家不能報也。 ↩︎
不復反敵家也。 ↩︎
爲，治國也。 ↩︎
說雲：“魯哀三年。”昭謂：四年，反國四年，魯哀九年。 ↩︎
先人，允常。就世，終世也。 ↩︎
好遊田，故唯舟與車。 ↩︎
委，歸也。 ↩︎
那，於也。甚焉，言見困苦。 ↩︎
考，成也。言天未成越，當守天時，天時反，乃可以動。 ↩︎
索，求也。 ↩︎
言得天時而人弗能成，則反受其殃。夫差克越，可取而不取，後反見滅是也。 ↩︎
有奪，予而復奪也。有予，天所授也。不予，天所去也。 ↩︎
未可知，或時不得也。 ↩︎
反國五年，魯哀十年。 ↩︎
樂，聲色也。 ↩︎
優，謂俳優。 ↩︎
相導爲輔，矯過爲弼。 ↩︎
聖，通也。通智之人皆隱遁也。 ↩︎
賈、唐二君雲：“解骨，子胥伏屬鏤也。”昭謂：是時子胥未死。解骨，謂忠良之臣見其如此，皆骨體解倦，不復念忠。 ↩︎
御，猶將也，言皆曲意取容，轉相將望，無復相非以不忠正者也。偷，苟且也。 ↩︎
反國六年，魯哀十一年。 ↩︎
子胥數諫，王不聽，知吳必亡，使於齊，屬其子於鮑氏。王聞之，賜之屬鏤以死。在魯哀十一年。 ↩︎
害殺忠正，故爲逆節。萌，兆也。 ↩︎
形，見也，天地之佔未見。徵，征伐也。 ↩︎
雜，猶俱也。刑，害也。 ↩︎
反國七年，魯哀十二年。 ↩︎
蟹食稻。 案考異卷四：“禮記月令疏引韋注‘稻蟹，謂蟹食稻也’，疑此爲韋注完本。” ↩︎
謂飢困、愁怨之事，未盡極也。 ↩︎
固，故也。 ↩︎
參，三也。天、地、人事三合，乃可以成大功。 ↩︎
稻蟹，新也。 ↩︎
支，猶堪也。 ↩︎
殆，危也。言伐吳，於事尚危。 ↩︎
使越王爲此者，示不以吳爲念。 ↩︎
肆，放也。常，舊法。 ↩︎
言吳王見越馳騁射獵，不以爲意；必不修德而縱私好，以盡民力。 ↩︎
怨望於上，而天又奪之食。 ↩︎
殛，誅也。 ↩︎
且待時也。自此後四年，乃遂伐吳。 ↩︎
爾雅曰：“九月爲玄。”謂魯哀十六年九月也，至十七年三月，越伐吳。 ↩︎
諺，俗之善語。 ↩︎
觥，大也。大飯，謂盛饌。盛饌未具，不能以虛待之，不及壺飧之救飢疾。言己欲滅吳，取快意得之而已，不能待有餘力。 ↩︎
微，無也。 ↩︎
謁，請也，請伐吳也。 ↩︎
蹶，走也。 ↩︎
不忍其忿。 ↩︎
贏縮，進退也。轉化，變易也。 ↩︎
固然，有轉化也。 ↩︎
謀必素定，不可遷易。 ↩︎
謂若黃帝、湯、武。 ↩︎
以爲常，隨其贏縮也。紀，猶法也。四時有轉運，用兵有利鈍也。周語曰“王欲合是五位三所而用之”是也。 ↩︎
極，至也。究，窮也。無過天道之所至，窮其數而止也。 ↩︎
皇皇，著明也。常，象也。 ↩︎
明，謂日月盛滿時。微，謂虧損薄蝕時。法，其明者以進取。行，其微時以隱遁。 ↩︎
至，謂極也。 ↩︎
困，窮也。匡，虧也。 ↩︎
隨其轉運、虧盈、晦明之常。 ↩︎
後，後動。先，先動。用陰，謂沉重固密。用陽，謂輕疾猛厲。 ↩︎
敵近則用柔順，示之以弱；遠則抗威厲，辭以亢御。 ↩︎
後動者太舒靜，爲陰蔽也。先動者太顯露，爲陽察也。 ↩︎
藝，射的也。無藝，無常所也。行軍用人之道，因敵爲制，不豫設也，故曰從其所也。 案述聞卷二一：“韋說非也。‘用人無藝’，當屬上二句爲義；‘往從其所’，則屬下句爲義。‘用人無藝’者，人，猶衆也，言用衆之道無常也。‘後無陰蔽，先無陽察，用人無藝’，三‘無’字相應爲文。‘往從其所’者，‘其所’，敵人之所也，言往從敵人之所，而彼尚能以剛強御我，則其陽節未盡，未可即滅，故曰‘不死其野’也。‘蔽’、‘察’、<古讀若‘際’。>‘藝’爲韻，‘所’、‘御’、‘野’、‘與’爲韻，以是明之。” ↩︎
言敵以剛強來御己，其陽節未盡，尚未可克，故曰不死其野。 ↩︎
勿與戰也。 ↩︎
彼有災變，則可。 ↩︎
言雖有災，民尚逸，飽則未也。 ↩︎
彼陽勢已盡，而吾陰節盛滿，則能奪之。 ↩︎
先動爲客。於時宜爲人客，剛強力疾，陽數未盡，雖輕易人猶不可得取也。 ↩︎
時宜爲主人，安徐重固，陰數未盡，雖柔不可困迫之。 ↩︎
陳其牝牡，使相受之。在陰爲牝，在陽爲牡。 ↩︎
晏，晚也。 ↩︎
究，窮也；無窮，若日月然也。 ↩︎
言吳陽勢未盡，未可擊也。 ↩︎
魯哀二十年冬十一月，越圍吳。二十二年冬十一月丁卯，滅吳。 ↩︎
姑蘇，宮之臺也，在吳閶門外，近湖。或雲：“賢，賢妃。良，良貨。”唐尚書雲：“重祿，寶璧也。”昭謂：賢良，親近之士，猶越言君子，齊言士。吳語曰：“越王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爲中軍。”賈侍中雲：“重祿，大臣也。” ↩︎
雒，吳大夫；王孫，姓也。 ↩︎
使越棲於會稽時也。 ↩︎
庸，用也，因天時以爲功用也。 ↩︎
還，反也。形，體也。 ↩︎
節，期也。五年再閏，天數一終，故復反也。 ↩︎
小兇，謂危敗。大凶，謂死滅。近，五年。遠，十年或二十年。 ↩︎
先人，詩人也。“執柯伐柯，其則不遠”，以言吳昔不滅越，故有此敗，此戒亦不遠也。 ↩︎
愈，益也。 ↩︎
十年不收於國，勤身以謀吳也。 ↩︎
冀，望也。易望已，謂不勤難也。 ↩︎
提，挈也。 ↩︎
忌，惡也。 ↩︎
子，爵也，言越本蠻夷小國，於周室爵列不能成子也。周禮，諸子之國，封強方二百里。 ↩︎
濱，近也。陂，涯也。 ↩︎
蛙黽，蝦蟆也。水邊亦曰渚。 ↩︎
靦，面目之貌。𬣡𬣡，巧辯之言。方欲距吳之請，故自卑薄以不知禮義。 ↩︎
請以辭告越王。 ↩︎
執事，蠡自謂也。 ↩︎
無使我爲子得罪。 ↩︎
反報吳也。 ↩︎
“事將易冀”是也。 ↩︎
勉王以德，欲隱遁也。 ↩︎
制，法也。意，志也。 ↩︎
以善金鑄其形狀，而自朝禮也。 ↩︎
從甲至甲曰浹。浹，匝也。 ↩︎
環，周也。 ↩︎
此誓告也。 ↩︎
鄉，方也。天神地祇、四方神主當征討之，正其封疆也。 ↩︎